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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公里的旋轉(中)

作者:曾文誠 ‧ 2017年01月17日 10:57
(TSNA資料照)
(TSNA資料照)
金門最熱鬧的是金城鎮,金城鎮上有家叫亞青的體育用品店,老板最愛提的一件事是他和李來發同班同學,阿凱對李來發這號人物沒什麼概念,但老板是在本島唸體專的,那就厲害了。所以阿凱要買全套的捕手用具就非找他不可,他介紹的準沒錯。但一套捕手用具,要價八千多塊,家境並不富裕的阿凱哪來的錢,有的!為了表示要當陳金茂的決心,阿凱忍痛得把他存了好多年好多年壓歲錢才買下來的超級任天堂加磁碟機,賣給部隊的軍官,然後再東湊西湊的總算有了這筆錢,也不知道阿凱是不是全金門唯一有全套捕手用具的人,但老板顯然也感動他的決心,賣了他全套用具,還加送一支木棒,上頭還有成功兩字的logo。

功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光是有用具,沒有好好練也是搞不出什麼名堂,問題是在金門打棒球不是那麼普及的運動,不像練長跑,有地方還有個金門傳奇人物許績勝可以效法,聽說許績勝每天跟著軍車跑,最後還跑贏軍車,金門小孩都相信這個傳說。但阿凱沒有傳說可學,雖然三商虎有個投手翁豐堉是金門人,但他是投手啊,沒人可學,但至少阿凱知道一件事,他知道當捕手就是要接球,要訓練就是要有人可以投球給你接,沒人丟給你接也是白搭,哥哥是可以考慮的對象,但大家都是小朋友,哥哥又肉腳得很,一定練不出什麼東西來,倒不如找軍區那些大哥哥,叫他們投給我接?

至此之後,一個景象常出現在東沙村衛生連,一個十幾歲的小朋友穿載著全套的捕手用具,穿梭在各營區之間,逢人就問:「你要不要投球給我接?」一開始大家當他是好玩,所以隨便丟兩球應付一下,後來大夥發現這小朋友是認真的:因為他的問句從「你要不要投球給我接?」變成「來丟球啦」突然之間,這好像變成了大家的責任。阿凱常會到處去敲門,問要不要來接球,如果正好沒事當然沒問題,但如果碰到在執行勤務,或是太累不想動,例如夜行軍之後,對阿凱的要求就來個相應不理,不管他敲門聲音有多大,當作沒聽到就好,但這一招也不都是很靈,有時看沒人應門,阿凱就直接推門進去,但就是這麼不巧,有一回阿凱推開門,醫官一抬頭看到阿凱,沒好氣的跟他說:「啊你是沒看到我在給病人推疝氣嗎?」

雖然如此,但多數的時候阿凱的小心願是都可以達成的,因為阿兵哥別的沒有,時間最多,都能閒到養小動物,或研究如何泡壯陽藥酒了,丟球給阿凱這種小時間當然有,而且一時之間一群阿兵哥對著一個小朋友丟球好像成了衛生連最有趣的活動了,那畫面根本就是夜市在丟保齡球瓶的感覺。雖然是不同的「投手」在丟,這當中姿勢各異,有棒球底的,也有這輩子第一次握棒球的,還有人一邊丟一邊喊:「幹,死囝仔!」,但無論如何阿凱總是想盡辦法要把球牢牢地接進手套中,而且他們是在營區的水泥地上練習,如果球投不準先「慢斗」在地上,那種反彈的速度可比紅土要快上許多,每次都讓反應不及的阿凱痛到哎哎叫,但這種生理的痛還好,阿凱想知道的是,我每天這樣接雖然進步了,但到底我接的球速是多少啊?職棒投手都能投140公里快速球,那我接得到嗎?

阿凱很想知道對面那些阿兵哥投出來的投有多快,但沒有任何測試儀器,就只能憑那些阿兵哥一張嘴在唬爛,有些人說他至少有一百,有人講他絕對有一百三,這些阿凱都不信。後來有個黑臉的士官長就拿個馬錶出來說可以測球速,「沒有問題的啦,我有公式可以算喔」,結果阿凱還是發現這又是個唬爛的,最終有人告訴他可以買個球上有速度表的球來試看看,未必精準但可以參考,阿凱花了一百兩塊買了一個,是貴了點,但至少化解了他的疑惑,除了一個用側投的陳姓下士之外,其他人用盡吃奶力量也投不到100,那職棒的140公里倒底是什麼樣的旋轉速度啊?

阿凱的決心好像不止練接球而已,聽說當捕手下半身力量很重要,為了強化下半身,部隊晨跑他跟著跑,部隊跑三千公尺他也要跟上,跑到阿兵哥都笑他:「這麼想當兵喔」後來阿凱也不知從哪裡聽來的,有好幾個禮拜的時間他都雙腳載著加重環,然後踏著沉重不已的步伐前進著,走到學校,走去軍區接球,然後走回家,再把捕手用具一一掛上,他的用具不是像一般小孩回家隨手一丟,而是在家中釘上好幾個釘子,然後再一一按著頭部、胸部的位置地好好掛著,掛球具的動作一如教友懸掛聖像般地虔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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